一碗红糖水

【废话很多 谢谢大家🍂】

奶盖半糖
不要紧
山野都有雾灯

【双关】狐狸与玫瑰

——双关生贺,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(。

——短段子一发完,逻辑混乱。ooc是我的,他们属于彼此。

——“驯服是双向的。”



1


在四十岁之前,关宏峰对关宏宇说过三次“过来”。


2


第一次是在十八岁那年,高考结束的那天。夕阳如烈火,燃烧整个盛夏。一路上都是男孩的浑话和女孩藏不住的笑,宣告成人礼的开端。关宏峰书包里装着笔和三角尺,关宏宇在他旁边蹬着二八大杠,车铃叮铃铃的摇,像迎接一场盛大的狂欢。今天的少年都不想回家,他们绕了远路顺着河堤慢慢的走,火烧云映在河面上美得像远古的梦,连河畔边的草地都被染上绚烂的红。

少年的身量初成,挺拔而招摇。关宏宇心情很好的吹着口哨,毫无节制的释放着荷尔蒙。单肩包没拉拉链,随着自行车的摇晃有女生写的情书从里面掉出来,带着青涩而不可言说的暗恋落了一地。关宏峰走在他身后,弯下腰把信纸捡起来,一共十二封。有的是朴素的白纸,有的是可爱的彩色卡纸,还有的上面带淡淡的烟味和唇膏印。

“你捡那些干嘛?”关宏宇发现旁边没人,回过头看着抱着一堆情书的关宏峰,“那群女生在拍完毕业照之后疯一样往我包里塞东西,乱七八糟的,我都还没看呢。”

人很少,天地都静。关宏峰突然不想走了,他抱着那一堆纸片,仿佛闻到了青苹果又甜又涩的味道。脚下转了个弯,他掉头走进脚踝高的青草丛里。夏天的草尖硬挺着透过裤腿扎在皮肤上,一阵酥麻的痒。

关宏宇不知道他哥要做什么,只能一脚把笨重的大杠停在堤岸上,跟着他哥走进杂草丛里。一脚下去蚊子和蚂蚱齐飞,关宏宇身上很快就起了红红的斑点。

“你要去哪儿啊哥,”他望着前面穿白衬衫的少年,对方身量和他一样笔直,风卷起后脑勺的头发,露出脑袋顶上的一个旋,“别走了,再走就要掉水里去了。你又不会游泳,我还得费力去捞你……”

关宏宇在身后絮絮叨叨,带着少年人的鲜活气,他似乎永远都是不知愁苦的。即使没有大学可去,即使没有未来可期。

他像盛夏的光,灼热而真实的烫伤关宏峰的心脏。

关宏峰在离水面不远处停下来脚步,河流滚滚水声浩荡,他站在一人高的芦苇边,水腥气和草木香混淆嗅觉。他抱着少女们的爱恋转过身,看着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站在漫漫青草地上,背后是人流穿行的堤岸,眼睛里是不落的太阳。

明明只有十几步的距离,关宏峰却突然觉得心慌。好像这短短的十米左右隔断的是他们俩的后半部分人生,从此之后分道扬镳,阳关道与独木桥互不干涉。

“过来,”他垂着眼睛说,“关宏宇,你过来。”

于是关宏宇笑起来,眼中的落日也跟着弯成月牙。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跋涉过来,等走到关宏峰面前时,少年连锁骨处都被小蚊子叮上了红肿的包。他抓住关宏峰的露在外面的手臂,对方体温比他要凉一点,降了掌心的火。

“抓到了。”

情书散了一地,落在泥土里成了永不被知晓的心事。关宏峰一个不稳,被扑过来的关宏宇撞了个满怀,差点后仰着倒在地上。他再一次觉得关宏宇的体温太高了,即使隔着两层衬衫也能感受到少年的热烈与汗水。关宏宇抓着手腕把他摁进高高的芦苇里,芦叶扎脸芦茎烙背,关宏峰脸上拉出两道血口子。他们靠得太近了,呼吸纠缠汗水也交融。

“考得好吗?”

“嗯,发挥正常。”

关宏宇咬了下后槽牙,心底那股泛酸的柠檬味汽水压不住的往上翻。他凑过去亲了一下对方的嘴角,咸的。

“还是去B市的警察学院吗?”少年笑了一下,“那该轮到你抓我了。”

关宏峰扬起手,巴掌扇在关宏宇右脸颊上,也不重,算是玩闹的力度。但关宏宇依旧很配合的别过脸去,眼睛透过密密麻麻的芦叶注视着燃烧的夕阳。

“别说这种话,”关宏峰嗓子有点哑,一把把他弟的头拽过来,强迫他看着自己,“等我走了,你少惹事,别给咱妈添麻烦,少去和那些混子打架,别在外面勾……”

他说不下去了,心里有一朵带刺的玫瑰,把五脏六腑都扎出细而密的小血珠。关宏宇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哥的后续,于是鼻尖抵鼻尖的看着关宏峰眼睛里的倒影,那是一个倔强的他。

青春期的爱恋总是热烈的,吻也是。关宏峰像被一只大狗抱着,对方驯服的一下下吻着他,从嘴唇到脖子再到锁骨,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身上拱来拱去。

“我不会勾三搭四的,”隔着白衬衫关宏宇的声音闷闷的,他发狠的在对方清俊的锁骨处烙下一个牙印,“你也是。关宏峰,大学里肯定有很多女孩喜欢你,但我一个也不准。”

关宏宇紧紧的抱住他,手臂勒得他腰疼。夕阳不落流水不腐,时间似乎被按了暂停。盛夏才刚刚开始,但岔路已经直白的出现在两人面前,左与右皆是分离。

关宏峰无法承诺他,就像他知道关宏宇的承诺永远做不了数。他在那一刻清醒又冷静——漫长的未来里会遇见多少让你心动的人呢?而那一刻的我们早已分道扬镳。少年们无法预知未来,时间残酷,诺言盲目,如河畔青草,一季一换。

但玫瑰虽然虚荣已经有人爱慕,诺言虽然虚妄也能让人安心。关宏峰看着对方脑袋上的一个发旋,突然心软了,他亲了对方额头一下,嘴唇凉凉的。

他说,“好。”

十八岁那年夏天,关宏峰知道这是一场永远不会兑现的梦,但他愿意给关宏宇一个承诺。



3



第二次是在“2.13”案发生之后,关宏峰买了一把崭新的美工刀。

那个冬天格外的冷,漫长得像永远不会结束。关宏峰拿着酒精棉给薄薄的刀刃消毒,酒精的气味刺激着关宏宇的鼻腔。他开了一罐啤酒,梗着脖子喝了两口,酒液冰凉,喝下去却烫得胃疼。

“别喝了,”关宏峰把美工刀递给他,连同一包医用棉花,“准备好就开始吧。”

“我这儿不是麻痹下痛觉神经吗?”

关宏宇试图活跃一下气氛,但他哥一直垂着眼睛看不清神色,于是也只能暗自叹了口气。他接过美工刀走进洗手间,关宏峰只跟着他到门口,镜子里映出一远一近两张不太一样的脸。

一张完好,一张破相。

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?关宏宇忘记了,也不知道他哥还记不记得。走过童年时的依恋和青春期的疯狂,他们渐渐明白这世上也没有谁离不开谁。诺言这种东西太轻了,轻到被时间的洪流一卷就走,他们背道而驰,日日过着不被对方理解的生活,也就逐渐变得不像了。

几年前关宏峰刚破相的第二天,曾遇到过关宏宇。他带着脸上的纱布扫黄打非,在灯红酒绿之处对上同样脸颊青紫的男人。昏暗的酒吧后街,关宏宇穿着黑T恤搭破洞裤,裤子上的金属链子在墙上带出刺耳的响声。关宏峰站在巷口脸色晦暗,警服上的徽章被警车灯映得闪闪发光。

玫瑰腐烂了,狐狸也挣开绳索。

没人问他们疼不疼,少年早已苍茫*。

关宏宇想起格外久远的往事,过往比手中的美工刀更锋利。刀刃划过脸颊留下一层浅浅的白痕,他撕下一块棉花用后牙槽咬着,闭眼把泛着冷光的刀锋插进右脸,血顺着刀片淌了他一手。

艹,真他妈疼啊。

关宏宇睁开眼,生理性的泪水加重脸颊的伤。他死死的盯着玻璃,站在后面的关宏峰也沉默的望着玻璃里的他,仿佛一尊会呼吸的石像。狭小的隔间里安静到只能听见血滴在洗手盆边的滴答声,关宏宇抖着手拧开水龙头。

血液渐渐稀释不见,他低头望着水流由浊到清,关宏峰在镜子里只能看见对方头顶的一个发旋。

“你当时疼吗?”

“我这句话,是不是差了好多年。”

手指用力按着洗手盆边缘,掌中的刀片造成二次伤害。有人走过来,棉拖鞋在陶瓷砖上悄无声息,但关宏宇却僵住了,他不敢抬头心脏紧缩如同等一场迟来多年的审判。

“过来,”对方艰难的开口,嗓子有点涩,“我给你上点药。”

他抬起头,眼角通红。镜子里关宏峰脸上的疤早已愈合,而他的崭新得鲜血淋漓。他们依旧不一样。

命运总是无常,让佳人生离死别,让怨偶地老天荒。他们俩兜兜转转过大半个岁月,还是逃不过互相纠缠的红线。只是这一次,狐狸选择回头等待玫瑰的重生。

关宏宇走过去,脸上的血晕湿衣领,掌心的皮肤残破不堪。他像一只离家已久的流浪犬,带着满身风雪一步步走向关宏峰,心甘情愿的套上久违的绳索。

这次,他再也不走了。



4



第三次是在押运车上,关宏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,大脑放空,如乘坐一艘即将覆灭的扁舟。

这是这段时间他为数不多的、放空大脑的机会,以前哪怕是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。关宏峰时常觉得自己像个陀螺,一停下来就面临被鞭打的恐惧。他强迫自己时刻保持清醒,以在巨大的黑暗之中给他们俩寻得片刻喘息,如同长期栖息在深海的鱼,处处提防捕食者。

而现在,他累了。

天台上关宏宇的那三拳余威仍在,他的嘴角现在还裂着,细小的伤口总在无时无刻的提醒他对方的愤怒。他反复回忆那天阴郁到快落雨的天和天台上冷到肺都冻结的风,以及他从未在关宏宇脸上见过的心寒。一次一次的,每一句话都是开了刃的刀,被关宏峰毫不手软的送进去心脏里。

他当时没回答关宏宇。

是的,他的确心里有鬼。

“2.13”案的那天晚上,关宏峰从最早的慌乱中清醒过来,理智给了他最好的答案。在周巡抱着电脑一眼难尽的表情中,他竟然有一丝解脱。

这么多年的渐行渐远,终于还是被他固执的拉了回来。

案子不是他做的,证据却是他伪造的。关宏峰不白不黑,优秀刑警的皮下是颗冷静到不近人情的心。他自认不是个好人,但在这黑白颠倒的世界里,好人是活不长的。他不过是循着真相重回长丰支队,偏心的把关宏宇重新拽到自己身边。

“你相信我,我真的没杀人。”

“哥一定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。”

他怎么会不信关宏宇?那人是他多年的私心,是永远的杂念。

他只是不信他自己。

夕阳未落,关宏峰半阖着眼,只觉得这么多年过去,连太阳都落得早了些。前面就是隧道,黑暗如同一张噬人的嘴。他闭上眼,心跳不自觉的加速,在黑暗来临之前恍惚间忆起久远的盛夏。

如放置过久的老照片,记忆褪色得厉害。他想起漫天的火烧云和滚滚的流水,以及在青草上交换的那个吻。那是他逐渐灰暗的人生中最绚烂的一笔,那时候少年们无知而放肆,爱和狠都同样决绝。

那是最美好的年华,也最易逝。

这次的黑暗来得太久了,关宏峰呼吸困难的靠着铁栏杆,镣铐把手腕磨破,浅浅的刺痛着神经。他被迫从岁月里醒来,面对闪烁的车灯、叫嚷的人群和深渊一般的未来。

他走了这么多年的路,救无数人于水火,最终却救不了他自己。

就像他等了这么多年,无论怎么浇水施肥精心灌溉,该走的还是会走,玫瑰枯了就不会再开。

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,关宏峰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。押运的警员下车维持秩序,黑暗中他听见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,一下下敲击着鼓膜。

一片混乱中,有人轻轻扣动了车门锁。关宏峰保持着仅有的理智转过头,被一双永远温热的手捂住了嘴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从这里下去,隧道旁边那个白车里是崔虎。”

对方语速飞快,直接把关宏峰拽下了车。他满眼是泪,连路都看不清楚,只感觉男人的掌心熨帖的拍了拍他的背,有吻浅浅的落在耳根。

“快走吧,哥。”

关宏峰被迫塞进了崔虎的车里,腿一软直接跪在后座上。车里暖气十足灯光明亮,而他狼狈不堪的夺回身体的自主权,手臂遮住红得滴血的眼睛。

“关宏宇,”眼泪浸湿大衣,关宏峰几近失语,“你给我过来……”

而回应他的,除了崔虎的叹息再无其他。



5



第四次“过来”是关宏宇对关宏峰说的,在四十岁生日的那天。

十一月二十号的清晨,是立冬之后难得的晴天。关宏宇早早的起床做了两碗长寿面,一碗放葱一碗不放,一碗一个煎蛋。关宏峰睡晚了,昨天周巡拉着他喝了太多酒,说是提前庆生,以至于今早清醒过来还意识昏沉。

关宏宇看着他哥恹恹的漱口洗脸,心里把周巡骂了八百遍,再次认定不能让他们俩单独相处,孤男寡男果然不安全。

吃了早餐他们俩去看了场电影,阿婆的小说改编,关宏峰看得津津有味,关宏宇看得直打瞌睡。他在黑暗的电影院中拉着他哥的手指把玩,喂了关宏峰一颗爆米花,庆幸新找的心理医生靠谱,治好了他哥的黑暗恐惧症。

电影散场之后,关宏宇孩子气的在超市里抓了两个娃娃——一个多啦A梦给他哥,一个小黄人给自己。关宏峰嫌它们太傻,于是两个都由关宏宇抱着,结果转头就送给了抓不到娃娃的小朋友。

然后他们回家,关宏宇尝试着熬焦糖奶茶,结果差点把锅底烧穿,最后还是安安静静的喝了他哥泡的铁观音。下午一觉睡到太阳西沉,关宏宇在被窝里打滚,抱着他哥蹭出火来,于是两人厮混到快八点才下床。

洗完澡,关宏峰穿着棉质睡衣坐在沙发上看法治节目的回放,关宏宇从卧室偷偷摸摸的出来,背着双手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要他换台。关宏峰懒得理他,给了他个余光算是回应。

关宏宇心情很好脸皮很厚,一点也不介意他哥这一点冷淡。

“哥,你过来。”

“嗯?嗯!”

对方凑过来,吻住他薄薄的唇,柔软而缠绵。就在同时耳垂上传来一阵细微的触感,有什么东西填满了上面小小的空缺。

“好看吗哥?我挑了一个星期。”

是一副耳钉,拆开了,一个钉在关宏宇的左耳,一个钉在他的右耳。耳钉圆圆的,他的上面是太阳,另一个是月亮。

“好看。”

关宏峰伸手触碰那一小块金属,原本冰凉的耳钉在关宏宇的掌心变得平易近人,带给他温热的美好。

紧接着他变戏法一样的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蛋糕,抹茶味的,低糖。插上四根蜡烛,关宏峰划了根火柴一一点燃。关宏宇跑过去关了客厅的灯,烛光下只能看见彼此柔软的眼。

“祝我们生日快乐,祝我们四十不惑。”


6


至此,岁月漫长但终有人陪伴,狐狸与玫瑰互相驯服。




FIN.


*出自五月天的《成名在望》


【祝他们余生永远幸福:)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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