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双关】失语 2-一碗红糖水

——关宏宇平冤昭雪之后的故事，关宏峰患上急性应激障碍，表现为失语症。

——ooc是我的，他们属于彼此。

——“你是颠倒世界里的超人。”“你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。”

前文：1

（三）

关宏宇在家呆了三天就坐不住了，满脑子想的都是要给他哥找一个靠谱的心理医生。

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这是宣判终身的顽疾，如同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把事实拒之门外。他上网翻了许多资料，问过度娘看过豆瓣刷过知乎，甚至还有生以来第一次去知网下了这方面的论文，密密麻麻的字和数据看得他头昏脑涨。所有的长篇大论都指向一个事实——想要恢复声音，全看患者的心理健康程度，事实而非的理论比薛定谔的猫还不靠谱。

现代人的心理有几个是健康的呢？或者说什么样的心理才算是正常呢？关宏宇见过扭曲的变态、堕落的自杀者和了无生趣的咸鱼，那些人都不健康不正常，但上天似乎也没有给他们过多的惩罚。

命运不戏弄任何人，却单单和他们俩开了个巨大的玩笑，让关宏峰沉默到底。

关宏宇不懂心理学，心理医生这种职业在他这么多年的常识里和神棍无异。他坚信他哥现在发不出声音不过是被之前的神棍误导了，要是来个更靠谱的，说不定就能让他哥恢复声音。于是他自顾自的谋划着要再去一家大医院给他哥看病，结果这一厢情愿在开口之后就立刻被关宏峰枪毙了。

【不去。】

“为什么啊，”关宏宇声音有点委屈，狗狗眼里带着恳求，“去看看又不费事儿……”

【但是费钱。】

“啊？”男人愣了一下，显然没想到这拒绝的理由是如此世俗又无法反驳。

【我现在的状态没法去支队当顾问了，周巡并不负责救济我。我们俩都没有工作，在你上班之前一分钱要掰成两分花。今晚别订外卖了，太贵，我和你去超市买菜回来做。】

关宏宇站在原地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，眩目的白光里钱字有点刺眼。沉默许久之后，他走过去把还在运转搜索引擎的笔记本粗鲁的关了，闷声闷气的应了声哦。

银行卡里的余额虽然不多，但日子还是要过。时钟走到五点半，关宏峰挂上一条深紫色的围巾和他弟一起出门。风很大，把小区里干枯的梧桐树吹得群魔乱舞的挥着枝条。走出楼道的玻璃门之前关宏宇忍不住把他哥拽过来，再一次系紧了对方脖子上的羊毛围巾，直接把关宏峰包成了没竹叶的粽子。

超市在街对面，红绿灯一波波闪过，在他们面前按了暂停键。附近的办公楼准点下班，人群像解了封的沙丁鱼蜂拥而来，在红灯前再次汇集成为拥挤的鱼群。在神色疲惫的上班族之间，没人注意到关宏宇偷偷的握住他旁边男人的手，然后揣进自己暖暖的羽绒服兜里。关宏峰在被握住的那一刻就想挣开，但对方顽固握着，在一百八十秒里带给他短暂却不可忽视的温暖，直到黄灯闪烁人潮流动也不放开，一路牵着他走到街对面。

关宏峰把自己从他弟身边抽开，冷着一张脸进了超市。关宏宇知道他哥因为刚才逾矩的行为生气了，但也不是什么大事，毕竟气冲冲走在前面那位的耳朵还红着。他推了个购物车跟进去，周五晚上正是超市的高峰期，但他总能一眼就看见他哥冷清的背影。关宏宇像只灵活的小猴，躲过抢菜的大娘和挑零食的小姑娘，追上在生鲜区挑挑拣拣的关宏峰。

“今晚吃红烧排骨吗？我看这肉不错，肥瘦适中，”关宏宇咨询着他哥的意见，拿着夹子把一块肋排翻了翻，“或者买块纯瘦肉炒个京酱肉丝？”

【买点肉糜、白菜和香菇，今晚包饺子。】

关宏宇弯了弯眼睛，下一秒无条件执行命令：“师傅！帮我装半斤肉末！”

包饺子这件事让关宏宇乐了好一会儿，这一点浅薄的快乐源于他哥还记着他最爱吃白菜香菇馅儿的。吃饺子这件事有时候充满仪式感，这种皮薄馅多的美味咬一口就是团聚的味道。而在关家，小时候最奢侈的就是每逢过节吃一顿关妈妈亲手包的饺子，以至于在很多年后即使迈向小康了，关宏宇也觉得白菜香菇馅儿的饺子是这世上最让人有幸福感的吃食。

不过快乐在关宏宇看见蔬菜区拥挤的人群之后如云烟消散，他回头看了一眼毫无波动的关宏峰，认命的把推车交给对方。

“你站这儿别动啊，我去大妈们手下捡个漏儿去。”

等到他左手白菜右手香菇排队称重时，长龙前面突然起了骚动，一个颇为熟悉的女声钻进关宏宇的耳朵——“你这人怎么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就插队啊！这么多老太太还排着呢！遵守秩序行吗？！”

“你个娘们怎么叽叽歪歪的，老子赶时间插个队怎么了！”

关宏宇探头往前面看了一眼，穿着米色大衣留着波浪卷长发的大红唇女士正义愤填膺的咬着牙，站在她前面的男人虎背熊腰，但她气势不让半分。被挤出人群的老太太提着个大南瓜踉跄了半步，被走过来的关宏宇扶住了。女人看见他愣了一下，关宏宇则勾了勾嘴角算打招呼。

“不怎么，就是看你不爽。拿俩土豆也急得像屁股下塞了手榴弹似的，这么着急怎么不去当记者啊。”

男人被人一拐子打在腰上，痛得当时就松了手，两个土豆从保鲜袋里滚出来落了一地。一时间挤得像罐头的人群散开，留出三个当事人对峙。关宏宇挑衅似的挑了下眉，而对面的男人也不是个好惹的货色，挨了一拐子当然就想找回来，目光凶狠的盯着关宏宇。

推销员一看事态控制不住了，匆忙的跑去找来经理。跟着经理保安一起来的还有推着购物车的关宏峰，关宏宇一看到他哥锁在一起的眉头就收了收浑身的嚣张，然后四个人一起被经理请进了办公室。

混子吃了亏，在办公室里嚷嚷着要报警，搞得经理一头两个大——这警察要是一来，他们今晚上的生意也不用做了。于是经理抹着头上的发胶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屋里唯一一个冷静的人，关宏峰叹了口气，他也算是在吵吵闹闹中听出了原委——确实是关宏宇先动的手，如果真的闹到派出所去不仅没必要，关宏宇说不定还要住一晚上的拘留室。

于是他放下肉末，面无表情的掏出钱包给混子数了五百块钱。

【你也不想闹到警察那边去吧，再去就是三进宫了。】

混子愣了一下，一把夺过钱，阴阳怪气的骂了声哑巴。关宏宇一下子急了眼，一副扑上去就要和他一决生死的样子，吓得对方连忙脚底抹油的跑了。一直默不作声的女人赶紧拉住他的袖子，防止关宏宇追出去把人打死在超市门口。

“刘音你放开我！”

“关宏宇你别给你哥添麻烦了！”

“……”

拳头松开了，关宏宇低眉耷眼的站在他哥身边，活像一只认错的狼犬。刘音叹了口气拢了拢头发，挎起小香包认命的耸了下肩。

“算了，祸从我起。也是好久不见你俩了，今晚请你们吃顿饭吧。”

（四）

“所以你三天前才出狱？”

牛骨锅底煮出浓郁的香气，袅袅的飘在每个人鼻尖。关宏宇给他哥舀了碗汤，撒上一点芹菜碎，讨好的端到关宏峰面前，试图弥补之前价值五百块的过错。刘音面对自己空落落的碗，对关宏宇这份狗腿的模样十分看不过去。

“嗯，现在在我哥家里呆着，”关宏宇拿着筷子涮了块吊龙，趁香气四溢的时候夹给他哥，“正准备找工作。”

“想好做什么了吗？”刘音拿勺给自己打了碗汤，“你这种刚出狱的可不好找，要知道任何企业都不喜欢有污点的人——不管这污点是自己蹭的还是别人泼的。”

关宏宇满不在乎的扭了下脖子：“实在不行我就贷款去开个网店呗，在马总手下干活总不管进没进过监狱吧。”

刘音正要说话，坐在最里面的关宏峰突然站起来用手指了下洗手间的方向，关宏宇十分有眼力见的让了座位。直到他哥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，关宏宇的肩膀突然垮下去，一脸闷闷不乐的嚼着豆腐皮，满脸都写着忧愁。

“你哥……这是怎么了？”

“你不知道？我还以为你会比我更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失语的，”关宏宇喝了口凉茶，勉强把心底的焦躁冲淡了一点，“说是什么急性应激性障碍，表现为失语症，也就是说不了话出不了声。”

“急性的？那恢复起来应该很快吧。”

“鬼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，他现在这样子完全没法自理，感觉出门都得把他拉着才行。”

刘音皱了下眉：“行了，你也别太紧张了，你哥也是个成年人，这种事情能适应的。”

关宏宇没接话，他盯着锅里煮得起起伏伏的玉米，脑海里却自动回放起刚才他哥毫不犹豫数出去的五百块钱。好像他总是在闯祸，而他哥总是在善后，几十年了一点也没变。以前他挺喜欢这种感觉的，谁不喜欢身后有一个永远不会离你而去的后盾。于是他总是使劲的折腾，折腾到即使人人都对他退避三舍，他哥也能把他从局子里提溜出来。

那时候关宏峰这三个字就是天地，而他这只孙悟空则毫无顾忌的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。而直到现在，关宏宇才知道天地亦有尽头，尽头是如黑洞般能吞噬人的苦，在那里天不用捅就能塌出一个窟窿。

他想起父亲刚过世的那段时间，母亲一个人挣钱全家花，穷得一个月都吃不到肉。关宏峰就带着他去夜市进货摆摊，一晚上最多能挣个九块钱。而关宏宇不喜欢守着没人来的摊子，总是趁他哥不注意溜出去玩，玩到快收摊了才回来，眯着眼在天桥底下找他哥摊子上的那一盏小灯。

那时候关宏峰应该就尝过贫穷的滋味了，而他却活得逍遥自在——小幺总是备受宠爱，哪他只比关宏峰小十分钟。母亲嘴上说不喜欢他，但也总护着他，而他哥就更不用说了，每天晚上出摊的钱都要留五毛给他，因此关宏宇口袋里总有五毛闲钱。

长兄如父，关宏峰真的扛起了一个家。

他是怎么把那些苦挡在一方天地之外的，关宏宇不敢想，就像他现在不敢考虑如果一星期之后他还没找到工作会怎么样。刘音说关宏峰是个成年人能自己承担，可他不愿意他哥再踽踽独行。

他不想做孙悟空了，他想做女蜗手里的补天石，一点点重塑这片日月星辰。

“我要找份工作，马上就要，”关宏宇抿了下唇，“刘音，你有什么认识的朋友需要招人吗？”

刘音愣了一下，“你认真的？这有点麻烦……”

“我什么都能干，只要不违法乱纪，但薪水要过得去，毕竟我哥现在没法工作。”

“那行吧，”刘音笑起来，“我有个朋友开了家gay吧一直找不到服务员，你要是去的话连保安也省。能者多劳，说不定还能领双份工资。”

——TBC

【双开失败……